他抬头看到摊在地上的顾婉鱼,默默背过小身子,不耐烦看见她,刚刚她自己走不动,竟来拽他的袖子,害他走的更累,果然还是那么讨厌。
天越来越热了。
到了中午,太阳无情的炙烤着大地,空气中弥漫着燥热与不安。
路上依旧大旱,除了黄土和偶尔掠过的几只飞鸟,一片枯萎的草地都没有。
队伍停下来,却没有一个人说话。此时,他们的心也如同被重锤击打过一般沉重。
麻老三放下手推车,满是胡茬的脸上写满了不满和疲惫。
累的要死,走这么远的路,连根草苗都没见着更别说水了,他心想,这特娘的还不如在家里窝着。
有了粮,还有水,撑一撑万一等来了雨呢。要不是是听了顾长青的忽悠,他们也不至于在这活受罪。
越想越气,麻老三扔了头上的草帽,心中的不满喷涌而出,朝着队伍前面的顾长青大声咆哮:“你特娘的看看,这都走了一上午!连个水的影子都没有,这哪里像是逃荒,分明就是自寻死路!”
“还不如在家里窝着!”
他的话像一颗火星,瞬间点燃了队伍中的不满情绪。
有人开始小声附和,有人则低声抱怨。队伍的气氛变得紧张起来。
麻老三见状,更加来劲了。
他挥舞着手臂,情绪非常激动,指着顾长青非要一个说法:“你把我们忽悠出来,到底安的什么心?是想把我们耗死,抢了我们的粮食跟银钱吗?”
这话实在难听,刘月芳气不过,拿着木勺跟麻老三争辩:“你们家粮食还是我们想法买的,要不是我家给你买粮,你也只能在炕上等死。”
顾老头跟田老太也过来护住儿子。田老太是个泼辣的,直接指着麻老三说骂道:“你要不想走,那就滚回去,别在这嚯嚯别人。”
“哼,走?走都什么时候是个头啊?!”麻老三抬起自己的脚,脚上的草鞋已经掉底子,漏在外面的脚趾头也往外渗着血,“我倒是想走,可你看看我的脚!我光着脚丫子能走多远?”
听到动静赶来的顾婉鱼,看到麻老三的脚也是一顿。
太惨了,不止麻老三,队伍里很多人鞋都穿草鞋。草鞋轻便,但不耐磨。
刚出发一上午,走荒无人烟的小道,一眼看过去都是光秃秃的地不见绿,天气又热,就是顾长青做好了心理准备,此时都有些打蔫,更何况这些从没有离开家的人。
他们最远的也是走几里地去往城镇,今天一下子走了二十多公里,已经出了顾家村所在县,路上却一片荒凉,不怕才怪。
顾长青也能理解。
“顾三叔伯。”顾长青神情肃穆,抬起手往下按,示意队伍里的人都先坐下,“各位叔,伯们。我知道大家心里都不好受,也都累了。但是,我们必须认清现实呀,老家从去年干旱,土地干裂,现下庄稼都种不下去。前线战乱,我们地属平原打仗肯定会打过去的。留在老家,等着我们的才是真的死路!”
队伍里有了哭声,他们现在是进退两难。
不用顾长青说,他们也能想到,一年比一年高的赋税,越来越重的徭役,压的他们苦不堪言。去年一场大旱,为了救庄稼,四周几里地的河,都被挑来浇地。
死老天一直不下雨,到了今年,连口水都喝不上,有的人家里甚至出现死人。
不走,的确只能等死。
顾婉鱼站在一旁,观察到队伍里的人面色踌躇,是走是留摇摆不定。
她决定给他爹的话,加一把火。
“伯伯,婶婶,你们怎么骂我爹?”都不需要掐大腿,脚疼的立马能哭出来,顾婉鱼坐地上声泪俱下,哭的那叫一个惨,“昨天夜里我爹还说,伯伯们愿意走真好,比留在家里等死强。”
“我爹还说,只要我们齐心协力,一定能到安稳的地方重新生活。你们不是自己愿意走的吗?”
顾婉鱼拽了拽顾长青的裤腿,一张小脸满是委屈:“爹,他们想回就让他们回吧,我有爷,奶,还有姥姥,姥爷,咱们一块走。”
娃的话太直白,又戳的人心里软。原来长青是惦记着他们才拉拔着一起走啊。
说的也对,人家带着老娘一家,还有媳妇娘家一家走,人也不少。
齐老大原本就觉得顾长青提出来逃难,就很有血性,再加上刚刚顾婉鱼的话,又觉得顾长青不但有血性,还顾念一个村的人,有情有义。
齐老大:“谁要回去就回,我们家才不回。感谢长青兄弟让咱逃难路上有粮,有水,这不比在家等死强?不就走路吗?有什么好埋怨的!”
“对,不行说长青老弟,人家又没逼着你们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