耷拉下来的眼皮微抬了抬，她嘴里不紧不慢的吐出两个字。
“没钱。”
虽然已经有了心理准备，可被拒绝了，黄凤英还是失望不已。
她怎么能这样呢？
难道二丫就不是她的亲孙女，不是周天柱的亲骨肉吗？
可这话她不能说，如果说了，这钱今天指定是要不到了。
想到此，她面上又多了几分恳求。
“妈，我也不多要，就三…不，就一块钱，你先拿给我，就当是我借你的行吗？”
闻言，胡引娣脸上露出了一抹嘲讽的笑。
目光上下打量一眼衣着破旧又狼狈的黄凤英，顿了顿，她才嫌弃的说道：“你借我的钱？你有本事还吗？”
黄凤英自然是没有钱的。
结婚之前她存的那点子钱，这些年全都贴在了这个家里。
现在的她，身上连一分钱都掏不出来。
黄凤英没想到自己全心全意为了这个家，最后却输得这么彻底。
可现在不是跟胡引娣争辩的时候，她怕再耽搁下去，二丫就算没有生命危险，脑子也要烧坏了。
红着眼眶，黄凤英手托住发紧的肚子，艰难的跪了下来。
“妈，我求求你，发发善心，给我一块钱吧。”
虽然二丫的到来让自己被嫌弃被打骂，可她毕竟是自己带到这个世上的，她又怎么能眼睁睁看着她去死？
然而，黄凤英的哀求却没能博得胡引娣一丝怜悯。
看着她跪在自己面前，胡引娣只觉得心里暗爽得不行。
城里的姑娘又怎么样？最后还不是被她揉圆搓扁？
黄凤英看着面前高高在上的胡引娣，脑海里不知怎么的，就闪过当初她第一次见到自己时的模样。
那时候的胡引娣身上穿着洗得发白的粗布衣，脚上穿着一双磨损得不成样子的棉布鞋。
脸上满是讨好的笑，两只手也局促得不知道该怎么摆。
究竟是什么时候起，两人的位置就调换过来了呢？
她是怎么把自己活成这么卑微的？
黄凤英双手不知什么时候攥成了拳头，可她还在极力劝说自己，不能冲动，先救二丫要紧！
“妈，求求你了，二丫再不去看医生，会烧死的。”
胡引娣一直不说话，就继续慢条斯理的吃着自己的鸡蛋粥。
黄凤英也不敢起来，就一边求一边焦急的等待。
眼看着那碗鸡蛋粥终于喝完了，她眼睛也迸出希望的光芒。
“妈，快去拿钱给我，二丫还在等着呢！”
手托着肚子，她艰难的膝行了几步，继续求道。
而胡引娣也像是终于享受够了她的哀求，脸上挂着一抹不冷不热的笑，在黄凤英眼底希望的光芒到达最顶点的时候，她才慢慢的开口。
“要钱没有，一个赔钱货，烧死了拉倒，我还省了口粮。”
说完，她就转过身要离开厨房。
而她的话就犹如压垮骆驼的最后一根草，“轰”的一下，黄凤英仅存的一丝理智瞬间被怒火吞没！
挺着快要临产的肚子，她竟飞快的站起身冲向胡引娣，在她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黄凤英伸出手一把扯住她的领子怒吼。
“你凭什么不给我钱？那是我男人挣的钱，二丫是他的娃，他有义务也有责任给钱孩子治病！”
一边怒吼，她一边用力的摇晃胡引娣！
胡引娣哪里料到黄凤英会突然发疯？领子被紧紧的扯住，她感觉呼吸都变得有些困难起来。
“咳…咳…你快…放开…”
一边说着，她一边挣扎。
可多年来被打被骂的屈辱一朝爆发，让黄凤英整个人都陷入了疯狂，又岂是这么容易让她挣脱的？
此时的黄凤英已经没有了理智，只剩下那句“赔钱货死了拉倒”的话。
“你凭什么看不起我，看不起我的二丫？难道你不是女人，你女儿不是女人？凭什么你们能隔三差五吃肉，我们母女几个就只能吃糠咽菜？现在我的二丫快死了，你连一块钱都不肯给我？你凭什么这样作贱我们？”
说到最后，她已经恨不能掐死这个恶婆娘！
她凭什么这样对待自己？就凭她是她什么狗屁婆婆？
胡引娣没想到看着瘦弱的黄凤英力气竟然这么大！
领子被越拉越紧，她喉咙已经完全呼吸不上来了。
濒临死亡的感觉，让她陷入了巨大的恐慌。
疯子！
黄凤英是个疯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