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连刚刚被赞赏而心中欢喜的严世蕃,也是收敛面上的喜色和心中的喜悦。
坐在火炉边上的严嵩,依旧是一副老神在在,双手对着火炉烤火的模样,仿佛没有感受到陡然间,变得凝重的气氛一样。
裕王跟景王对视一眼后,神色平静异常,反而是饶有兴趣的看着下面的内阁众人。
要说此刻最紧张的,那毫无疑问是徐阶、高拱、张居正和赵贞吉四人了。
“踏!”这时,徐阶踏出一步,主动站了出来,来到大殿中间,神色平静的跪了下来,同时默默的摘下了头上的乌纱。
看到这一幕,张居正等人神色复杂,他们知道,徐阁老这是要把所有的事情扛下来了。
严世蕃则是笑了,虽然敬佩徐阶的胆识和魄力,但终究是他们严家笑到了最后。
裕王看着下方那满头银发,面容皱纹沟壑纵横,但背脊依旧笔挺的老者,眸子底也不由的闪过一抹复杂和不忍,最终这一抹不忍还是被他强行压下,眼底神色重新回归了淡漠。
这就是朝堂党争,自古如此!
他是皇族,天家,又岂能有亲?他心中应该牢记的,只有“取舍”两个字。
嘉靖没有理会在场众人脸上复杂的神色,只是目光平静的落在下方的徐阶身上,也不说话,等着他自己交代。
“簌簌簌。”大殿外,大雪纷飞,冷风呼呼,映衬的玉熙宫大殿内越发的安静。
“关于瀛州府走私一事,乃是臣的学生,张文远与松江府徐家勾结……”跪在地上的徐阶,目光低垂,语气平缓的开始交代。
张文远跟徐家是如何开辟走私航线,又是如何从瀛洲府走私灵物资源,运回松江府。
而这个过程中,为了航线顺利开辟,又是如何以仙法、资源等重利,买通南京各阶高官。
整个过程,可以说就是徐阶的给李承武等人做的局,此刻毫无保留的和盘托出。
当然,他没有说是给李承武等人做局,更没有说是他授意,只说这一切是自己的弟子张文远和松江府的徐家所为。
不过,这与他做的其实没有区别。
看着徐阶跪在地上的背影,张居正眼眶微红,高拱神色复杂,袖口中拳头紧攥,赵贞吉目光下落,心底发出一声轻叹。
新党三人,官场老手的胡宗宪和王崇古,看了看二王,又看了看火炉旁,昏昏欲睡的严阁老,最后又看向清流几人,知道这不过是常态。
而“新兵蛋子”的俞大猷,明明发现这大殿上没有什么刀光剑影,也没有争吵,但却让他浑身汗毛不自觉的炸起,鸡皮疙瘩直起。
他入内阁也有几年了,直到此刻他才真正见识到,大明权力巅峰之上的风景是何等模样!
“皇上,”徐阶说着,抬起双臂对着嘉靖拱手,道:“臣有罪,请皇上责罚。”
“你何罪之有?”嘉靖语气始终平静。
此刻的嘉靖浑身惬意的靠坐在御座上,双手搭在御座的龙头扶手上,手指轻轻的摩擦着,有种说不出的放松。
“张文远是臣的学生,松江府徐家是臣的家族,他们敢如此放肆,皆因臣是内阁次辅,”徐阶说到这里,语气微微一顿,继而道:“南京城的事情发生后,臣也是第一时间知晓……”
“那么你是怎么做的。”嘉靖又问。
“臣选择了压下此事,”徐阶宽大袖袍下的拳头攥了攥,而后又继续道:“不仅如此,臣还利用家族,以及内阁其他人和他们身后家族的力量与臣一道,将南京城的事情彻底封死!”
“轰!!!”
随着徐阶的话音落下,张居正、高拱和赵贞吉大脑突然一懵。当然,三人的反应也不慢,瞬间便瞪大双眼,不敢置信的看着徐阶的背影。
“徐阁老……”张居正浑身都在颤抖,眸底瞳孔震颤,嘴唇都哆嗦了起来。
高拱双眼赤红,宽大袖袍下的拳头死死攥着,看向徐阶的目光中透露着恨不得吃人的神色。
谨慎了一辈子的赵贞吉,只觉得一阵头晕目眩,仿佛天塌了一般。
他明白了,徐阶这是要卖他们三人了!
当然,此刻震惊的可不光是赵贞吉三人,还有新党的胡宗宪、王崇古和俞大猷三人。
甚至就连裕王跟景王,也是一阵头皮发麻,平静的眸子里,终于有了变化。看向徐阶的眼神,竟隐隐透露出了几分惊悚来。
至于司礼监一边,就连陈洪,都不由的眼皮跳了跳,下意识的看向徐阶,仿佛看一个疯子。黄锦和石三二人也是投去了惊诧的目光。
一番话落下,在这气氛凝重的玉熙宫大殿上,仿佛流星入大海,激起惊涛骇浪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