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从软榻上走下来,寻找自己的鞋子。
亚当的视线牢牢地黏在她的身上。凯瑟琳是美丽的,也是优秀的,但她不爱他跟杰瑞洛。
她宁愿去亲近奥利维亚夫人,宁愿依靠奥利维亚夫人的威势来达成自己的目的,也不愿意对着他跟杰瑞洛露出一点点类似脆弱的神情。
她不爱他们,也不信任他们,这是否是因为血缘的原因??
十几年来,亚当终于敢直面那个深藏在自己心底里的问题,他当年为什么要接受凯瑟琳做自己的女儿呢?
亚当开始哧哧地笑了起来。他的笑声很难听,像是喉咙里架着一辆破败的纺车。
凯瑟琳感觉鸡皮疙瘩爬上自己的全身,她停下了所有的动作:“您笑什么?”
亚当的笑容没有完全褪去,他在凯瑟琳惊恐的眼神中将目之所及的一切都疯狂地向地板上砸去:“我笑什么?我笑什么?我笑一个来历不明的杂种竟然敢在我面前这样大放厥词!你知道你指责的人究竟是谁吗?是格林维尔公爵,是格林维尔家族的现任继承人,而你,只不过是一个来历不明的杂种!你哪里来的勇气?!”
凯瑟琳感觉脑海中轰隆一声,她甚至有些分不清自己与亚当的声音:“你说什么?”
亚当把最后一个花瓶砸在地上,飞溅的碎片蹭到凯瑟琳的小腿,他气喘吁吁地指着凯瑟琳。
他自言自语似的说道:“我说什么了?我说什么了?对,要你知道也好,你知道也好。你根本就不是我的女儿,你是克莱姆不知道跟哪个野女人生下来的野种,被强行扔给我跟詹妮尔充数的‘二女儿’!”
窗外传来轰隆隆的雷鸣,就跟詹妮尔难产的那一天是一样的。
詹妮尔从傍晚就开始发作,但这一胎似乎格外地艰难。亚当靠在走廊的白墙上,恍恍惚惚地睁开了双眼。
他没有去专门的VIP等候室等待着婴儿的降生,而是固执地站在走廊里,倔强地等了一整晚。医护人员们都以为他跟詹妮尔伉俪情深,在背后投来羡慕的目光。
亚当为了这种隐秘的嫉妒感到些许自得。对詹妮尔,他其实没有很深的感情,他只是希望以迎娶詹妮尔为标志的新人生能够顺顺利利地开展下去,不要再横生任何波折。
但是命运总是不会称意的。詹妮尔的病房里突然传来一阵痛苦的哀嚎,紧接着所有的仪器都叽叽喳喳地叫了起来,一个护士双眼含泪地朝他跑来。
“格林维尔先生,尊夫人,尊夫人可能有点不好。”护士的额头上满是汗珠,“在分娩的时候出了一点岔子,她开始大出血,应该坚持不住了……您赶紧去瞧瞧她,快去瞧瞧她吧!”
护士的话还没说完,亚当就双腿一软,差点跌倒在地。一群身穿白褂的人呼啦啦地围了上来,生怕这位地位尊崇的贵族子弟也发生什么难以想象的意外。
亚当的眼前闪过一片白光,等他被众人七手八脚地扶稳之后,他跌跌撞撞地朝詹妮尔的病房走去。他的脸上已经在不知不觉间糊满泪水,他也说不清是为什么而流的。
他已经做好了无比惨烈的准备。但当他推门进入那间昏暗的病房之后,他只看到了一片祥和。
詹妮尔身下的被单上全是血,亚当从来不知道一个人的身体里能流出这么多血。她脸色苍白,眼神涣散,眼见已经活不了了。
但她的怀里抱着一个咿咿呀呀的孩子,她用尽最后的力气逗弄着她。那孩子的皮肤皱巴巴的,眼睛还未完全睁开,正放开了嗓子嚎啕大哭。
詹妮尔并不在意这些,她的神情带着圣母一样的温柔。见到亚当进来,她朝他笑着:“你来了,快过来看看我的孩子。”
说话间,她的身下又带出一阵淅淅沥沥的血潮。
亚当忘记了哭泣,他走上前,愣愣地看着那个孩子。
詹妮尔吃力地拉过他的手:“她可是一个漂亮的女孩子呢。我已经想好了,以后就叫她凯瑟琳,你说好不好?”
亚当的眼泪重新开始流淌,他泣不成声地答应:“好。”
詹妮尔似乎还想说什么,但她眼睛里的光彩倏地熄灭了,她的双手无力地垂落下来。亚当赶紧手忙脚乱地接过那个孩子,甚至没来得及想为什么刚出生的孩子已经端端正正地裹在了襁褓之中。
他拉着詹妮尔的手,一边哭,一边抽噎地哄着啼哭的凯瑟琳。这时,他身旁的阴影动了一下,亚当这才发现,他们的房间中一直站着另一个人。
那是克莱姆,他的一切都衬得亚当与詹妮尔的光景惨淡无比。
克莱姆无所谓地笑笑:“弟妹的孩子并没有活下来,在她大出血之前,她体内的胎儿就已经停止了生命体征,那些医生眼看拖不住了,才着急忙慌地跑过去告诉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