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知李渊造反之后,李善道即令负责情报的杨粉堆,挑遣了些精明能干的斥候,潜去了晋阳。
同时,又令康三藏挑些可靠的商人,也往晋阳行商。
——却黎阳仓得下后,这么多的储粮,就有许多商贾闻风而来。这些商贾有的只是偷偷地从取过粮的饥民手上低贱收购,转卖别郡;有那实力较为雄厚,胆子大的,索性就直接求与李善道做买卖。李善道把与商人打交道的事,都交给了康三藏负责。於今康三藏也是众星拱月,身边总围绕着一帮子大小商贾。商人重利,只要价钱合适,选几个行商晋阳,不成问题。
是乃斥候为暗,行商为明,明暗两路,以探李渊造反后的动静。
付出的心思,得到了回报。
自斥候派到晋阳、康三藏挑出的商人行商晋阳以来,晋阳的大小消息,真真假假,就源源不断地被送到李善道处。——之前,其实已经就有不少晋阳方面的情报送来了。
比如听说,李渊本在河东的长子李建成、四子李元吉,和他本在长安的女婿柴绍,前时分别间道兼行,都已聚来了晋阳。又比如听说,李建成、李元吉在密赴晋阳时,没管异母庶出的幼弟,李渊的小儿子李智云,丢下了他,导致李智云被长安朝廷杀了,时年才十四岁。
又比如听说,近时,风闻有李渊帐下的重臣,建议李渊与突厥相结,以求突厥资以士、马相助,李渊似乎是听从了这个建议,备下了厚礼,真的遣人去拜见始毕可汗了。
又听说,与晋阳所在之太原郡接壤,位在太原郡西南边的西河郡,在李渊造反后,不听李渊之令,并其郡丞高德儒责骂李渊是叛贼逆臣,李渊很生气,据说准备遣兵往攻。
等等。
但这些情报,有的是李善道前世时已知,有的不算很重要,却都还不足以引起李善道的震动。
而今日新得的这道情报,与此前所得的那些,皆不一样。
看完了此道密报,李善道嘿然稍顷,与堂中在座的李善仁、于志宁、杜正伦、李良、王湛德等人说道:“唐国公当真是不鸣则已,一鸣惊人啊。才举兵几日,居然就敢做下这等大事!”
李善仁问道:“二郎,什么大事。”
李善道朝着诸人,晃了晃手中的密报,说道:“裴寂等请尊昏君为太上皇,立代王为帝,上唐公号为大将军。唐公一概从之,今已是立了代王为新皇帝,他建牙开府,做了大将军了。”
堂中众人,面面相看。
“还真是做下了好大一件事啊!”李善仁目瞪口呆,喃喃自语地说道。
放眼於今海内,造反的人很多,自称王、称公者也不乏。
可像李渊这样,干脆利索,从根本上“搞掉”杨广的,还真是一个亦无!李渊是头一个。
于志宁眼泛异彩,神色微动。
李善道注意到了他的变化,问他说道:“于君,似有所感?”
似乎是犹豫了下,要不要实话实说,于志宁终还是没有把自己的感触道出,淡淡答道:“回将军的话,仆并无所感。”
“唐公此举,于君有何评价?”
于志宁说道:“既已谋反,又立代王,掩耳盗铃耳。”
李善道摇了摇头,说道:“于君,我可不这么看。以我看,唐公此举,高明得很。”
于志宁“哦”了声,说道:“敢问将军,高明何处?”
“概言之,两个字,‘大义’。”
于志宁淡淡地笑了起来。
“于君,笑什么?”
于志宁说道:“隋固暴虐,其鼎已将易,然唐公本隋臣,今行反乱事,复何有‘大义’可言?”
“于君,这个‘大义’,对的不是隋室,不是昏君,对的是魏公、是海内举义的群雄啊!”
于志宁收起了笑容,拈着胡须,看了李善道一看,问道:“将军此话何意?”
“较之魏公、翟公和海内南北今已林立之群雄,唐公举义稍晚,诚如于君所说,他又本系隋臣,那么他该以何,来除其‘本为隋臣,今却谋逆’的负面影响;又该以何来做号召,与魏公、翟公、今已林立海内的南北群雄相争呢?于君,所谓‘尊天子为太上皇,立代王为帝’,不就是他最好的选择了么?既除去了他‘本为隋臣’的尴尬,又可仍暂得以‘隋’名为号召,诚然两得之利!于君……”李善道顾盼堂上诸人,说道,“诸君,唐公此举,焉不高明!”
一番分析说完,李善仁、杜正伦等皆是思索过后,纷纷称是,俱以为然。
于志宁讶然之余,对李善道不觉刮目相看。
一点也不错,李善道对这件事的分析,可以说是一针见血!
于志宁,他也是这么认为,这么想的!
李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