尊杨广为太上皇,立代王为帝,任谁都能看出,他这是在“掩耳盗铃”。
可他的这一举措,是多此一举么?
却又断然不是多此一举,而是他在他的造反事业中,必不可少的一环。
短期来说,不是所有人都愿跟着他造反的,有了“立代王”这一环,他就能堵住一些反对他的人的嘴,能够更好地控制太原的舆论形势。
中期来说,他又能以此招降各地的隋官隋吏;而且此外,代王现并不是在太原,是在长安,遥尊立了代王为帝后,那接下来,李渊如果向长安进兵,他便也有借口了。
长期来说,时机成熟后,他肯定是要自己称帝的,有了代王这个“新的隋帝”在手,为使改朝换代更名正言顺,禅让此类历代变革之际惯常会被使用的手段,他且亦也能用之了。
李善道说李渊搞这么一出,是“两得之利”,长远视之,又岂止两得!
不得不承认,李渊在政治上,确实老练。
一个“立代王为帝”的举措下来,身为隋臣、反叛隋室的尴尬消除了,与李密等南北先起之群雄逐鹿天下的政治号召,他也有了。
——甚至不单单是有了,只靠这一举为,在政治能力这方面,他还隐隐地已是把李密等其他举义起事的群雄都给比下去了!李密用兵上是个奇才,政治上也有能力,但与李渊一比,李渊“立代王,取代杨广为帝”的这招一出来,说实话,李密还真是在政治上,哪怕李善道,也得心中承认,确是有些不如李渊!李密到底年轻,政治上,难如李渊这等老辣成熟。
于志宁自认为自己是个有见识的人,他能看出李渊“立代王”背后所含的深意,他自觉是理所当然,可他没有料到的是,年纪轻轻的李善道,竟然也能看出这些?
却这于志宁神情上的变化,逃不走李善道的眼睛。
李善道摸着短髭,笑吟吟地说道:“于君,你说,我说得对不对?”
“回将军的话,仆愚钝,未有想到这些。将军所议极是。闻将军言后,仆如醍醐灌顶。将军之英明,非仆辈可及!”几句话,有假话,也有于志宁因对李善道刮目相看而起的真心话。
李善道哈哈一笑,将密报放去了一边,说道:“于君说唐公立代王为帝,是‘掩耳盗铃’,此话一点不错。代王身不在太原,唐国莫说是立他为帝了,便是把代王也尊为太上皇,亦唐公一纸、数言而已。这事儿,咱们用不着讨论太多。……阿兄,诸位,接着说咱的事儿吧。”
心里边一个念头闪过,“记得李密后来好像是接受了洛阳城里越王的招安,他莫不是招安的一个原因,即是欲学李渊今遥立代王为隋帝的此措?若真如此,东施效颦。李渊先立代王为帝,与打不下洛阳,不得不暂接受招安,重为隋臣,怎么能会是一回事!空得反复之恶名!”
李善仁就接着刚才的话头,说道:“二郎,这段时日,迁饥民置於武阳郡的风声,早已放出,在饥民中也已是传遍。根据明察暗访,饥民对此风声的反应,多数是愿意迁去武阳。凡迁去者,给一年的口粮,并及粮种、农具,这些也不难措办。唯一的就是,到底武阳郡现有之荒地,能够接纳多少的饥民?二郎,这个数据一日不统计出来,迁饥民至武阳的事就不好开办。”
却是,李渊立代王这个消息到时,李善道正就是在与李善仁、于志宁、杜正伦等商议迁饥民到武阳郡此事。
“武阳郡荒地的总数,玄成已经在快马加鞭、日夜督促各县统计了。昨日玄成来书,十四个县,有四个县,其本县荒地之数,已经统计出来。剩下诸县的统计数字,现在还没出来,但是虽然还没出来,阿兄,君等,我的意思是,咱们亦不必再等这剩下诸县的数字也都统计出来,然后才再开始迁置饥民,现就可着手了。第一批,先把编伍为新兵的这三万新兵的家眷,迁到武阳郡去。已经统计出来的这四个县的荒地数目,已是足能安置他们了。”
李善仁沉吟了下,说道:“若是第一批先安置新兵家眷的话,这倒确是可以开始迁置了。”问李善道,说道,“二郎,具体的迁置办法上,你怎么想的?”
“大体上两个部分吧。”